在梅州兴宁市第三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富强村村干部黄灵，戴着氧气罩，虚弱地跟该村党支部书记杨新伟说：“我管片有一户返乡人员的居家隔离时间还未到，轮到我值夜晚了；24个到期需接种加强针的村民要提醒去卫生院，名单放在我的抽屉里……”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1月23日早晨，黄灵的生命永远停留在58岁。

▲黄灵（上）生前关心村里的困难群众、孤寡老人，是群众心里的贴心人。受访者供图

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一部提示音开到最大的手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黄灵遗留下的物件，仿佛在述说着他对富强村深沉的爱。作为一名老党员、村干部，他扎根富强村、坚守岗位、默默奉献，将一片热忱奉献给了这个乡村。

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

人间三月，春意萌动，万物复苏。富强村农业种植基地内一片盎然生机。一辆红色拖拉机停在农田旁，仿佛等待播种的号角。如果不是意外离世，此时的黄灵应该在春耕备耕的前线。

富强村村干部杨远辉向记者提供了一张照片。照片中，黄灵正在修理这辆拖拉机。他皮肤黝黑，不苟言笑，质朴的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脚下鞋子沾着泥土。

1964年4月出生的黄灵，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据杨远辉介绍，作为家中的老大，黄灵年轻时便外出打工，在大城市有了稳定的工作。但他始终关注着家乡的发展，常常联系村干部询问家乡变化，最终在2011年回归家乡，进入村“两委”班子。

与黄灵同时成为村干部的杨新伟仍清晰地记得，3年前，富强村大片田地撂荒，群众集体收入几乎为零。

在乡村，没有产业兴旺，农民没有就业，就没有收入来源，更谈不上振兴发展。富强村党支部积极探索振兴路子，建立了甘薯基地，种植了210多亩的特色罗岗甘薯。

“甘薯产业刚起步时，父亲跟我说起甘薯的长势、产业前景相关话题时，总是滔滔不绝，直言这是一条很好的路子，一定要把握好机遇。”在黄灵的儿子黄郴盛记忆中，那一刻，父亲犹如一名壮志凌云、意气风发的少年，兴奋地描绘乡村振兴的蓝图。

心之所向，行之所往。黄灵如同老黄牛一般，没日没夜地和其他村干部一起扎在田里。

准备农资、管理田间、修理器材……“晨伴朝霞，夜幕星光”。他总是第一个赶到农田，收工后也是最后一个回家。

村里的保洁员丘飞龙回忆道：“我们干保洁的每天都是凌晨5时开始工作，已经能看到黄灵在甘薯基地的身影了。”“那段时间，他每天起早贪黑，短短3个月时间暴瘦了12斤。”黄郴盛说。

远山如黛，农田如画。杨新伟告诉记者，如今，村里每个月能拿出1万多元给农户发工资。富强村也成为了罗岗镇的产业振兴示范村，该村党支部在2021年被评为兴宁市先进基层党组织。

去世的前几天，黄灵向儿子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要求。“过年别再送皮鞋了，送双水鞋吧，方便下田。”黄郴盛说。

只是，这双水鞋，他再也穿不上了。

一部永不失联的手机

在富强村党支部会议记录上，黄灵的最后一次签名，定格在2022年1月18日。

彼时，天气长期干旱，村里急需解决村民用水难问题。黄灵负责所管片区——鸭池塘自然村的饮水工程。

绕过山路，记者看到了新开凿的三口水井，以及路边延伸到村民家中的自来水管。

据杨新伟介绍，1月21日早上8时多，黄灵倒在水井的旁边。那个时候，他已经连续数日高强度工作。

时值春节前夕，各地疫情防控形势严峻。“21日凌晨1时，黄灵还跟我通了电话，反馈自主排查出的风险地区返乡人员的具体情况。”罗岗镇公共服务办公室负责人回忆道。

噩耗其实已有征兆。21日回家后，黄灵的妻子钟连娣已经察觉到丈夫脸色有点苍白，并劝他第二天请假休息。注意到他的身体状态，杨新伟也打电话冲他“发脾气”，要他务必多休息。

“他对我说，‘大排查’工作很重要，任务量也大，现在正缺人手，各个村村干部都忙不开，我怎么还能给大家添麻烦？”回忆起那天，钟连娣的脸上挂满泪水。黄灵坚持不同意请假，还嘱托她早点做早饭，他需要赶早去工作。

翻开黄灵的公文包，记者看到了一本已经泛黄的笔记本，里面记载了整个村村民的联系电话。笔记本上，“战时状态”“甘薯基地查看”“交通劝导”“森防巡查”“疫苗接种”“返乡人员排查”等字眼也频频出现。

面对疫情，黄灵主动认领急难任务，当好疫苗接种“接送专员”，践行共产党员的担当责任。杨远辉告诉记者，在得知居住偏远、车辆停靠难的老屋有多名行动不便的老人需要接种疫苗时，黄灵硬是以瘦弱的身躯将7名老人背到离他们住所200多米的上车点。

他不只是党员心中的排头兵，更是群众心里的贴心人。

“黄灵最让我们佩服的是，他对村里的困难群众、孤寡老人的电话烂熟于心。”杨远辉说。

他总是将手机铃声设置成最大音量，一有电话，便立马出动。

黄郴盛向记者讲述了一件小事。有天晚上下着雨，黄灵刚回到家吃了一口饭，手机铃声就响了，有村民反映一个老人摔倒在路边。他立即放下碗筷，叫上黄郴盛一路小跑赶到现场。

“发现是同村的老人丘海元，所幸他并无大碍，只不过身上都是泥巴。父亲也没有犹豫，背起他并叫我一起搀扶好。”黄郴盛说。

开展“三清三拆三整治”工作时黄灵率先将自家的废弃猪栏厕所等进行了拆除；暴雨天河道水面上升时率先赶到现场，在长达200米的河堤上拉上警戒线，并连夜叫醒周边30多户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黄灵的村干部生涯，一直奔跑在前方。而那部手机，也成了他的象征。

而今，电话拨通，却再也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一句最喜欢的诗句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黄灵的双脚踏遍了富强村每一寸土地。村里的干部像他一样，正带领着村民，一步步实现富强村的富强梦。

“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这是他最喜欢跟人说起的诗句。凭着对土地切身的体会，振兴、富强的信仰在他心里逐渐发光发热。

2021年12月，黄灵的孙子出生了，家里人多次劝他从村干部职位上退下来，享受天伦之乐。

可那时甘薯产业还处于发展阶段，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放不下产业和村民。”杨新伟告诉记者，他仍然干劲满满地谋划每天的工作任务，照看甘薯基地、入户排查返乡人员、轮班管控居家隔离人员、检查垃圾清理和运载情况……

在家中，身为村干部的他时常将几句话挂在嘴边。“他总是说，要与人为善。土帮土成墙，人帮人成城。多言不如少言，少言不如实干。”黄郴盛说。

他说到了，也做到了。据杨远辉讲述，有一次，村里一位老人在晚上走失，全村的干部立马出动，黄灵更是通宵寻找，最终找到老人。

此类紧急任务比比皆是，但他始终没有一句抱怨。

但总是放不下村民、放不下富强村的他，却永远离开了。

1月21日倒下的黄灵，被黄郴盛和其他村干部紧急送往医院，最终因疲劳过度，突发疾病抢救无效于23日离世。

逝者已矣，生者常念。奉献的精神薪火相传。

罗岗镇党委副书记陈伟忠曾在富强村驻村多年。老实、忠诚是黄灵留给他的印象。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同样的，积群己之力，世界易焉。

“罗岗镇党委号召全镇上下向黄灵学习，学习他这种对党忠诚、不懈奋斗、夙夜在公、勇于担当的为人民服务精神。”陈伟忠表示，黄灵的精神将激励全镇干部和群众争优创先、顽强拼搏、奋勇向前，为罗岗镇乡村振兴提供坚强的精神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