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仍在田间行走,远处的厂房似乎预示着这块土地也将无可避免地融入到城市化浪潮中。 
 

　　通过整合闲置地、边角地等土地资源,一个户籍人口3000多的小村盘活了2000亩土地。在此基础上,通过镇村联合开发,村集体每年至少可实现800万元的新增收入。这个数字相当于其原有集体收入的2倍多,也是其所在镇去年村集体平均年收入的2倍多,小村因此一举摘掉了全市欠发达村的帽子。

　　这座小村,便是望牛墩镇朱平沙村。今年6月,市委书记刘志庚在该村调研时说,小村统筹土地、联合开发的做法符合东莞的总体发展思路,未来东莞就是要在市镇村三级间,摒弃各自为政,实现统筹发展。

　　从此前的积贫积弱到今后年集体收入两倍稳增,小村是如何走上这条集中、集聚、集约发展的高速路的?镇村联合开发的思路,能否为农村走出积贫积弱的经济怪圈闯出一条新路?小村脱贫后的路又该如何走?

困窘

村集体长年入不敷出,工厂建在村里,集体收益不盈反亏；地少、病虫害却多,种地收入一年不如一年。

　　日渐缩水的钱袋子

　　再过十余天,魏寿全耕种的最后1亩多地就将收归集体使用了。此前的20多年里,老魏家“包产到户”时得来的4亩多地,已先后因村里办工厂、建公路和修鱼塘被征走了一大半,从人均接近一亩减到不足三分。

　　62岁的老魏,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耕种也早已成为一种习惯。所以,即便一开年就听说村里要搞土地统筹开发,3月份他在收罢上一年种下的大蕉和香蕉后,还是照例播下了一批新种子。目前,老魏家的地里除了蕉,还有一些玉米和蔬菜。“交上去之前,玉米和菜还能收点。”老魏说。

　　近几年,受病虫害和土质沙化影响,老魏的种地收入有所减少。作为村里众多家庭的一项主要收入,现在种地的收益早已不能维系日常生活的基本开支。

　　老魏所在的村叫朱平沙,位于望牛墩与洪梅两镇的交界处。尽管那里土地资源丰沃,但经济发展一直处在全镇中下游水平,是东莞有名的欠发达村。户籍人口超3000的小村,去年的集体经济收入只有347万元,其中200多万元还是来自两间20多年前建成的红砖厂。

　　去年底,按照产业升级的要求,望牛墩开始在全镇范围内彻底清除红砖厂和水泥厂。小村集体收入的最大来源被切断了,小村何去何从?

　　不能重走的旧路

　　就在小村为未来发展陷入沉寂和迷茫时,一场关于土地调整的调研会却悄悄拉开了小村换位发展的序幕。

　　调研会是去年底召开的,但酝酿的时间已长达3年。村支书魏福成回忆,2005年底当选村支书后,第二年一开年,他便带着村民代表前往虎门北栅参观学习。“当地村委的土地开发思路让我们感到震撼,一同前往的村民代表无不感叹‘种蕉真的没发展前途了’。”魏福成说。

　　然而,征用村民土地搞工业开发,在朱平沙已不是第一次。村里现有的14家工厂,就先后从村民手中征走了500亩地。然而,这些被征用的土地,并没有给全村带来可观的收益。

　　新的土地调整方案及其发展思路,如何避免重走过去的老路?土地调整过程中如何保障并平衡全体村民的收益?土地开发后,如何实现集体资产的增值并最终转化和提升村民福利?这些问题都长时间萦绕在魏福成的脑子里。

图变

征了地,引不引得来商?交了地,有没有保障?

　　镇政府出手帮破题

　　即便土地统起来了,引不进项目怎么办?没项目,收益就没保障,凝聚起来的人心又会涣散,魏福成深谙此理。多年来,村组一级因为缺资金、缺人才和缺信息,招商一直遭遇瓶颈。“没有收益保障,谁愿意交出土地?”魏福成陷入了苦恼。

　　一份由镇政府出台的土地联合开发声明,让事情有了转机。统筹起来的部分土地交由更具招商能力的镇政府来开发,镇政府则按标准向村里支付土地使用费,且支付行为不受开发情况限制。按照约定,朱平沙新盘活的2000亩地中的1300亩,直接交给镇政府负责招商开发,镇政府则每年向村里支付800多万元的固定租金。其中,500亩左右的土地年租金是1万元/亩,剩下的800多亩年租金是4000元/亩,合同期限为50年。

　　调研会结束20天后,新的土地调整方案终于浮出水面。新方案中,“自愿和共享”两大原则十分明确。前者是给村民以选择自由,后者则是给村民提供了选择后的保障。

　　种地还是交地?

　　65岁的魏荣耀、62岁的魏寿全和60岁的张正品三位老人,都参加了今年2月18日晚召开的全村股民大会。会议的议题正是新制定的土地调整方案。会后,人们将作出选择,是继续种地还是交地。

　　从那晚起,一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征地计划正式公示。村里的议论也逐渐从小范围的窃窃私语,发展到见面必谈征地。不过,公示也平息了很多莫须有的猜疑,人们的议论慢慢集中到了“地种下去究竟值不值?”

　　魏荣耀简单算了一笔账,1亩全部种蕉的土地,没大的病虫害年收入估计在千元左右。而按照征地方案,除了可以获得一次性的土地补偿款(根据征地情况,最多可以达到6000元)和每亩2700元的青苗补偿款外,村里每年还将给每个股民每人发放2400元的固定分红。比较之下,交地将能获得更多的收益,所以他选择了上交土地。作出同样选择的还有魏寿全,尽管对土地充满了不舍。

　　几天后,村委会初步收集上来的结果显示,有超过90%的村民愿意上交土地。

　　不患寡而患不均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如果接受方案的村民最终都签订合同,小村将能统筹盘活2000亩土地。魏福成和他的班子成员开始逐家逐户落实合同,与此同时,土地补偿款的发放标准也在同步制定中。

　　由于此次纳入调整范畴的土地中包含了先前已经征用的土地,新的补偿标准如何平衡不同阶段被征地村民的收益,同时还不影响集体经济的长效发展,这一难题又摆在了村两委成员面前。已征过的土地,其既有收益不能不计,否则对新征地的村民就不公平,但又不能沿用原有标准,两者之间必须寻找一个新的平衡点。

　　多番推敲之后,在原有补偿基础上补足6000元的标准终于出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标准制定问题,新标准如果能打破村民在土地收益上的不平衡现状,将能直接化解很多已经存在的矛盾。”魏福成说。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条再朴实不过的道理,让他纠结了很久。

思远

      收了地,不是不种地；有了保障,不是不发展。

　　割不断对土地的感情

　　“总会有事干的,只是干多干少的问题,有时间多运动一下也好。”日前,当记者再次遇到魏寿全老人时,他如是说。

　　其实,早在征地之前,有关种地村民未来去向的话题就讨论开了。“镇政府出台了鼓励企业招收本地人的奖励政策,只要个人有意愿,会尽量安排进厂。”魏福成同时透露,考虑到种地的村民多是50岁以上的老人和妇女,土地统筹起来后,村里会为每个股民配发0.02亩的土地供大家集中耕种。此外,村里保留下来的500亩农业保护用地,也将以30—50亩的规模成片承包给有意愿的村民耕种。“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村民,确实对土地有感情,我们很理解。”同样是种地出身的一位村民代表说。

　　不是不种地,而是把地集中起来种,魏福成解释说。在他的设想里,土地集中分片经营后,完善村里公共设施的工作就会随即启动。已经规划好的农民公寓1期工程,正在等待上面审批。“建好后,首批能住进300多户人。”他说。

　　把蛋糕继续做大

　　然而,要实现这些设想,魏福成和他的村委班子成员还面临更紧迫的任务。

　　“每月200元,能分多久?现在有保证,等你不做了,来了新干部会不会照样接下去?”魏福成曾多次被村民这样质问。同样,如果集体新增收入今后每年只是原地踏步,每年2400元的分红显然无法满足村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求。

　　是的,脱贫只是第一步。魏福成很清楚,镇里拿出的800多万元这块固定蛋糕,只是个基础保障。未来能否把这块蛋糕做大,才真正决定了这条统筹发展之路能不能持续走下去。

　　几经研究之后,他们决定将年总收入的三成用于扩大发展。具体做法是,每年以1500万元的集体经营性收入为基数,其中五成用于股份分红,两成留作村委会日常开支,余下的3成用于扩大发展。同时,每年经营总收入超出1500万元的部分,仍将按上述比例使用,以形成一种“滚雪球”的发展效应。

　　6月初,镇村联合开发的思路初现成效。台湾水泥国际集团与望牛墩镇政府达成合作协议,将一座熟料水泥粉磨站选址落户朱平沙。尽管这次招商行为主要由镇政府操刀,但在魏福成看来,这将给余下由村集体自主开发的700亩土地带来配套发展的新机遇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