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贵州黔西市花溪乡挖陇村中草药蛋鸡养殖基地一片繁忙。去年广州增城向基地援助帮扶资金100万元，蛋鸡养殖规模从1.6万羽扩大到3万羽。在松桃自治县正大镇聚宝村生态蛋鸡现代化养殖场内，30万羽蛋鸡住着现代化空调屋、吃着五谷杂粮、喝着山泉水，投喂、捡蛋、清理全过程自动化……这里每天有25万枚鸡蛋销往广东。

18个小时后，越秀区一家生鲜超市内，这些贵州五谷蛋摆上货架，供顾客选购。这家超市与贵州经销商建立了深度合作关系，每天从供应商端直采700多箱鸡蛋。

一枚跨越山海的鸡蛋，见证粤黔两地携手作答东西部协作这道必答题。在东西部协作转型深化的未来，从帮扶到共富，如何“细水长流”？从“长流”到“合流”，怎样“流”向深处？广州有“百千万”担当，亦有“百千万”机遇。

从帮扶到共富，如何“细水长流”？

由于规模小、成本高，贵州“深山好物”一度只能深藏深山。据贵州毕节盛园蛋业有限公司负责人张永建回忆，2008年前后，他们产的鸡蛋卖到广州至少要经过5个经销商，价格自然“高不可攀”，蛋鸡场的经营状况也不理想。

转机出现在2016年底，“当时，东西部协作机制下，经过相关部门牵线搭桥，与广州商超进行了对接，我们的鸡蛋得到广州商超的认可。”张永建说。蛋鸡场与超市直接“相约”，大大降低了贵州五谷蛋的终端价格。如今，一枚贵州鸡蛋，仅需18个小时就能“直达”广州超市，几乎不需要经销商转手。同时，通过“一站、十批、百馆、千店”的消费帮扶联盟大分销体系，贵州鸡蛋在大湾区热销，在线下门店、线上电商平台都能购买。

目前，盛园蛋业有4个蛋业基地，养鸡规模210万只，日产量160万枚鸡蛋，还带来了300多个就业岗位。鸡蛋产业的发展壮大，又带动了稻谷、玉米、杂粮、蔬菜等周边农业的发展。

如今，贵州五谷蛋在广东市场年销售额超10亿元，在广州占据了五分之一的市场份额。除了鸡蛋，还有更多优质的帮扶农产品正从贵州送到广州。广州市协作办数据显示，2022年，广州市累计销售帮扶农产品228亿元，其中，销售毕节、黔南、安顺帮扶产品79.51亿元。

那么，东西部协作这道必答题，如何能“长做长有”可持续？广州市协作办相关负责人认为，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关键在于“促进产业帮扶向产业振兴转变”。“加强产供销保障体系建设，整合湾区优势资源带动，聚力打造产业帮扶一站式服务平台建设，以销促产、以统促销，做大做强帮扶产业。”

在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城乡关系研究室副主任王瑜看来，产业振兴“细水长流”的重要手段之一是就业帮扶车间。她指出，东西部协作项目需要兼容经济和公益双重目标，这决定了在公益目标的前置条件下提升帮扶项目的经济可持续性是东西部协作面临的普遍挑战。“目前值得注意的一个新趋势是，在资金支持的同时应更强调对劳动参与者的赋能，以提升就业帮扶车间的可持续发展。”

不过，就业帮扶车间仍存在较突出的问题。“大量就业帮扶车间是与易地搬迁安置点同步建设的，可持续发展的挑战和机遇都在于帮扶车间的规划和定位”，王瑜表示，“建议要推动地方做好东部与西部劳动密集型企业梯度转移对接，针对大型安置区、中小型安置点和‘插花式’分散安置的不同特点，分类布局产业园、帮扶车间和灵活加工项目。”

从“长流”到“合流”，怎样“流”向深处？

除了消费市场，广州还为贵州鸡蛋带来了创新运营和数字化推广模式。得益于新的运营模式，贵州的蛋鸡们过上了让人“羡慕”的生活。在赫章县，金酉生态农业有限公司的养殖场内，蛋鸡们的空气、光源、喂料等环节都有科学把控，吃的是独特配方的五谷杂粮。这样产出的鸡蛋饱满有弹性，蛋香纯正无腥味，营养、口感进一步提升。

品质提升的同时，在广州的帮助下，金酉公司通过国有平台公司购买技术管理服务的方式，委托技术企业在养殖、销售及成本控制等全程提供服务，引进优秀养殖技术团队。鸡蛋还是那颗鸡蛋，搭上了新型数字金融的翅膀，就能“飞”得更快更远。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广州企业也从帮扶协作中有所获。一方面，本地超市、电商等销售平台在帮扶中找到了不少“网红引流爆品”。据统计，广州100多个专馆，去年销售帮扶产品额达30多亿元，连锁超市达20多亿元。另一方面，与当地协力协同打通产业链，对广州企业的意义更深远。以生猪产业为例，越秀集团在安顺、毕节和黔南投资25亿元建设生猪养殖平台，将年出栏200万头、年屠宰100万头、年食品加工产值10亿元的全产业链项目；马干山养猪场也被建设成技术人才培养基地，向社会输出畜牧养殖技术人才200余人……东西部协作从“长流”到“合流”，共同进一步挖掘了双方的经济纵深。

正如中国信息经济学会常务理事、华南农业大学农村电商研究中心主任易法敏观察到的，广州企业在东西部协作中正由“单向助人”转向“相互协作”。这意味着，企业更需要着眼于长期持续发展，实施“广州总部+西部分厂（店）”的战略，推动双方资源更深入整合，创造更多的价值以满足自身发展和西部增长的需要。

王瑜表示，除产业合作以外，如广州等帮扶地区企业可以通过在西部的经营获得更多软性启发，“结合企业在受助地的社会参与过程，可以更深刻理解乡村和县域经济的社会逻辑，从而从需求侧更好理解和创新企业自身的经营模式。”

未来，东西部协作应向何处深入？易法敏认为，当前的东西部协作，正在从以政府为主导，转向以政府和市场机制共同发挥作用，从具体而零散的点状项目建设转向区域整合发展。“协作理念、机制、平台会持续迭代升级，产业协作将追求更加高效的要素配置和更加紧密的关系，产业集群将成为东西部协作发展的方向。”易法敏表示。

转变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易法敏认为，广州企业在东西部协作的可持续发展中面临一些共性问题，包括自发性要素流动不足、协作机制尚待强化、内生动力亟待增强等。他建议，企业应以产业协为重点，以产业集群为方向，转型升级协作机制，更新打造协作平台，探索新型跨区域经济合作模式，运用新理念新模式，应对挑战、寻找机遇。